生于1975年的西班牙导演阿尔伯特·塞拉无疑是当今影坛一抹不容忽视的异色,他的前作《岛屿上的煎熬》入围第75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,虽颗粒无收,却位列《电影手册》年度10佳之首。
塞拉的作品带有强烈的反主流、反大众文化色彩,抽离、沉闷、去情节化,他直言“讨厌所有美国当代电影”。
他的最新纪录片《孤寂午后》聚焦备受争议的斗牛运动,对血腥暴力的场面进行不加掩饰的呈现,延续了他极端激进的作者态度以及对观众的冒犯。
该片获得第72届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金贝壳奖,但在影迷心中,这位电影大师已无需任何奖项来证明自己。
《孤寂午后》
塞拉团队跟拍了年轻斗牛士阿德里安·罗卡·雷18天,14场表演,完整呈现了斗牛表演的全过程:先由长矛手骑马入场,用长矛刺入牛颈背部肌肉;然后3名花镖手轮流将带钩花镖插入牛的背部;最后主斗牛士阿德里安手持红色斗篷和剑登场,与牛进行单独对决——这是整场表演的华彩部分。
主斗牛士通过一系列优雅敏捷的试探闪躲来展现对局面的控制力,最后瞄准牛肩胛骨之间的要害,刺入心脏完成致命一击。
在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勇气角力中,镜头跟随人物的情绪起伏和运动轨迹精准迅即地移动着,拥有了浑然天成的节奏和气韵。塞拉在开拍前和七、八个斗牛摄影经验丰富的摄影师进行沟通,最终使用了他最习惯使用的三到四个常用的摄影机数量。
在一些俯拍的镜头当中观众看不见斗兽场的壁垒,只有被沙地环绕的斗牛士,这带来一种强烈的返祖印象。塞拉在接受《电影手册》采访时表示:“我们抹掉镜头框里的观众是想让电影院里的观众取代他们,保留这种感官。在斗兽场,感官是非常真切实在的,必须重新找回这份感受。
阿德里安长相清秀俊朗,对待观众温和有礼,光看外表很难将他与如此凶残危险的职业联系起来。但他却是斗牛界中当仁不让的传奇,每场比赛都以命相搏,追求精湛技巧和暴力美学。
即使被牛顶翻刺伤,浑身是血,他也只需休息几秒便在四周鼓舞的声浪中重返斗牛场。观众们爱他,比赛结束后他们围在车窗外向他表白;同事们崇拜他,“传奇的勇士”“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”,恭维赞美不绝于耳。
观看影片之前,观众或许会抱有窥探斗牛士心理剖白的预期,想知道他如何走上这条道路,他的勇气从何而来,他怎样处理恐惧和脆弱。我们期待斗牛场外的日常生活痕迹让阿德里安走下神坛,成为鲜活的人。但是没有,塞拉拒绝呈现多余信息,仅仅聚焦阿德里安的行动:穿衣、上场、表演、退场、脱衣。
真正的孤寂无需理解和共情,只有事件和结果——这是他一人的斗牛场,也是他一人的午后。他愿牺牲一切,成为瞬间的神。
全片最动人的场景是他上场前的准备,斗牛士的服装繁琐沉重,难以穿上,更难以脱下,每次都需要助手的帮助。二人沉默地重复着机械性的工作,阿德里安却从未忘记虔诚地亲吻床头的圣母像。
他也会置身险境,在14场表演中他被撞倒2次,其中一次直接被牛角刺中腰部,但他总能死里逃生。塞拉说:“影片结尾,罗卡·雷走出大门,片尾字幕的音乐继续着,第二天他又会走进同一扇门,这是一个无尽的循环。”
镜头冷静抽离地记录着一切,斗牛士的优雅与残暴,牛的狂怒暴烈、痛苦无助,以及被屠戮的命运。瘫倒在地的牛身体颤抖,眼神失焦,人类却将此景观化并欢呼庆祝。塞拉不回答争议,不干扰主角行动、不进行道德判断,只提供客观的纪实影像,他在尝试一种“去立场化”的拍摄。
这种“静眼旁观”式的拍摄风格让人联想到美国“直接电影”运动的代表人物弗雷德里克·怀斯曼,在观看粗剪版本时工作人员都认为“这也太怀斯曼了”。
但怀斯曼偏好通过高片比素材的筛选与结构编排,将生活碎片提炼出戏剧性和叙事张力,塞拉却追求“孤立的强度”,每个镜头都有自己的统一性,他只记录下所有喜欢的镜头,并不在意将它们重组起来——因为直觉是快速且随意的。
面对外界尤其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对本片生猛残忍的影像的批判,塞拉直言:“不关我的事。”表示自己只进行拍摄,不对此负责。
但真的存在所谓的中立吗?
“旁观与施暴同罪”,当导演举起摄影机,当现场观众为表演买票,当银幕前的你我见证五头牛的惨死,便已经达成了一种合谋。影片开场便是一头鼻孔翕张,喘着粗气的牛在夜幕中凝视着镜头,仿佛在无声地质问:你准备好了吗?你要选择看下去吗?
塞拉认为:“和虚构一样,纪录片也执迷于谎言。”作为创作者,他比观众更清楚影像巧言令色的欺骗性。
戈达尔在面对评论界对于他的影片《周末》中大量暴力场景的批判时,发出一句有力的回应:“那不是血,是红色!”时至今日,斗牛仍然作为西班牙国粹在每年的3-10月持续举行。那些把斗牛视为文化表演的观众们,以及观看完整部纪录片的观众们请记住——那不是红色,是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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